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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如烟(转自推特很喜欢的一位作者)

圖片失效
By:valen
在推上看自己很喜欢的作者,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。虽然是90年代时候的事情,但是,很多人都能从中一窥自己的青春。故转载到这里。

(一)

这不是小说。

有些记忆,随着时间的流逝,逐渐淡去;有些记忆,却越来越清晰。不愿忘记,空闲时不自觉地拿出来,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,像看电影一样。天长日久,每个细节,每句话,还那么清晰如新。

今天写下来,是怕有一天老去,记忆会变得模糊不清。就算是不愿忘却的纪念吧。

不做掩饰,直接用第一人称写,因为那是我自己的故事,不愿意假装它发生在别人的身上,虚构人物也不行。

用第一人称写,最大的风险就是把自己摆在桌面上,任人评判。评判就评判吧,只是没必要对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过于严苛。谁没有青春的懵懵懂懂呢。

1992年秋,我在读大三。辅导员让帮个忙。辅导员是前几届留校的,年龄和我差别不大,平常亦师亦友,称兄道弟。

辅导员说他第二天在公共外语部有课,教音乐系和美术系的公共外语。但他必须赶去上海接他从英国回来的女朋友,课又没办法改,想让我代一次课。

不太合适,毕竟我只是一个大三学生。辅导员说你放心,那些学艺术的,没人真学外语,对付一下就行了,不要太认真,到点就下课。

辅导员找我是出于信任,不能拒绝。再者,在这所大学里,平常最狂傲的就是艺术系学生,不把其它系的学生放在眼里。当一回他们的老师也挺好玩的,顺带杀杀他们的傲气。

认真备课后,第二天走上讲台。学生们奇怪地看着我,就像看电影Catch Me If You Can小李子在装腔作势上法语课一般。

一开始全程飙英文,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,先镇住场再说。面对这帮艺术系学生,一旦镇不住,哪怕有一个人出于不屑,离开教室,就可能导致整个崩盘。真那样,不仅辜负了辅导员的托付,传出去也是笑话。绝对不能发生。

看场面镇住了,我也开始放松。一放松,就能出彩。其实我天生就是一个当老师的料,这一点后来在北京新东方也得到了印证。放下节奏,慢慢讲解。第一个笑话的包袱甩出去,没几个人笑。慢慢地,教室里不时发出哄堂大笑,气氛热络起来。

从同学们的反应来看,效果不错。不经意间注意到右边靠窗的一个女生,在很认真记笔记,生怕丢了一个字。她的美,自然淡雅,纯洁清新,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心动。眼神淡淡如水,有些冷漠。

很想知道这女孩的名字,就临时改变授课方式,拿起点名册开始提问。这也是看到学生们真正投入了,才敢提问,不然这帮狂妄的艺术系学生,才不会站起来回答你的问题呢。你算老几。

这女孩一定有个美丽的名字。点名册上扫了一眼,喊了一个叫王琳的名字。一个又瘦又小又丑的男生站了起来。

又试了两次,还是没猜中她的名字。

秋天过去冬天来,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学校。先是为了女友Y,决定放弃去北京读书,后来又被父亲改变了主意。(在3月份推文《五大湖国家公墓》中有详细描述。)

转眼春天已过,夏日来临。毕业论文写完了,毕业考试也基本完结,就等毕业了。这段时间女友Y因为工作没着落,经常往返于这个城市和她家乡的县城。我自己一个人没事到处逛。

有个老外教,一直把我看得很亲,像一家人似的。6月初的一天,老外教让我第二天到他家参加一个小型音乐会。我第二天下午有事,答应他一结束就马上赶过去。

第二天到老外教家的时候,已经下午4点多,音乐会已经结束。大家在吃外教夫人做的点心。老外教夫妇看我来了,很开心,又是让座又是倒水,还拿出了些点心,说是特意为我留的。

往屋里看,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孩,顿时整个房间都亮敞起来。自从上次在公共外语部的课堂上见到她后,就莫名其妙地留住在脑海里,不断浮现。

女孩面带微笑地看着我。那微笑、那眼神,让人手足无措。内心深处,一个声音在大喊:“God, I want her!”

假装对她视而不见。她走了过来,调皮地叫了一声:“老师好!”

我继续装,问为啥叫老师。主要是装不认识她,不想暴露对她印象深刻。

“因为您教过我们课啊!我是90级音乐系的,我叫W。”

我心想,哦,原来你叫W,害我猜了半天。

我随口说:“啊,那次课啊,滥竽充数,丢人丢人。”

“不是啊,我们同学还在议论呢,说一个大三的学生口语会那么好。”

就这样,两人聊了起来。W问我毕业后的去向,我告诉她去北京读书。女孩很惊讶:“那么好!其实我也想往北京考,正在准备报考中央音乐学院的民乐研究生。”

我随口说:“那我们北京见。”

(二)

混乱的男生宿舍里,挤着10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。大家虽然人在学校,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。该聊的话题似乎在这四年里都聊完了。有的在看书,有的在睡觉,只有那个爱打扮的外语系歌手L在窗前拿着镜子,梳理着自己已经非常整齐的头发。

有人敲门。一位公子哥走了进来。他是音乐系有名的狂人,仗着有才、有钱、人又帅,从来没正眼看过人。

进门后,他依然是那副傲气:“谁是王XX,楼下有人找。”

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,问了一句:“谁啊?”

公子哥还算客气,答道:“W。”语毕,没一句废话,转身走了。

我开始穿衣服。屋里的人都很惊讶,特别是歌王,先是一怔,然后继续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,酸溜溜地说:“W?不可能吧。Y还差不多。”

我没理会他,转身就往楼下跑。到了楼门外,看见W站在外面,白色花点连衣裙楚楚动人。见到我后,很开心地跑了过来,说:“喂,这个周六我们有个音乐会,是我们系几个器乐研究生的毕业演出,你有空吗?”

我说:“好啊!”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W显然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,两个人就那么站着,虽然有点尴尬,但也都不愿意马上离开。沉默了一会儿,W说:“那我走了。周六7点在音乐系大门口等你。”

我说:“好,那,再见。”

晚饭在食堂,见到女友Y,心里多少有点自责,也开始反思。难道自己是个三心二意、见异思迁的人?不会啊,我不可能抛弃女友的,那完全无法想象。既然不可能和她分手,为什么还会被别人吸引?看着女友发呆,一直在思考什么是感激、什么是责任、什么是爱情。这些概念,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。

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,你的另一半必须是the one and the only,是对的人,而且必须是唯一对的人。有几个对的人,说明都不对。只是这些道理,那时候的自己哪里会明白。

我对她说,音乐系有个女生邀我去听音乐会。Y问谁啊?我说叫W。Y说,她啊!大美女哦,好多人追。

Y若有所思地说,你将来的职业也需要一点附庸风雅、接受点儿音乐熏陶。去吧,没关系的。

(三)

周六晚7点,如约去了音乐系门口,人很多。W已在等候。她穿一身白色连衣裙,长发一部分绾在后面,一部分自然散落。这发型我第一次见,很洋气,也很好看。

看见我,W高兴地跑过来,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里走。一边走一边说:“今晚主要是钢琴曲,有钢琴协奏曲《梁祝》,还有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”

看我无动于衷地样子,问:“你知道德彪西吗?”

她半挽着我的胳膊,让我不知所措,不知该如何应对。面对提问,坦诚回答:“德彪西?不知道。”那时候,真的不知道德彪西是谁。

“你不知道德彪西?”她稍微有些惊讶,很快掩饰过去,说:“没关系,德彪西是法国的一个作曲家,也是个钢琴家。”

从音乐系大门前往小礼堂有很长的路。一路上不少老师学生对W挤眉弄眼,显然是针对W挽着我这件事。而W也嗔怪地做鬼脸回应。

音乐会会场挤满了人,没有空调。虽然是晚间,还是很热。W在一旁偶尔为我扇风。这种殊荣,受之有愧,因为我有女朋友。

此时,W拿出带香味的手绢,为我擦去脑门上的汗珠。这几乎是最后一击,我完全没心思听音乐了。

音乐会结束,我也慢慢回过神。两人都没回宿舍的意思,就绕着校园外墙走着。我打开话匣子。虽然不知道德彪西的《月光》,但是知道法国诗人魏尔伦的《月光》。从文艺复兴,聊到新浪漫主义。大概是在努力找补不知道德彪西是谁的尴尬。

我们沿着学校的外墙转第四圈的时候,两个人都不说话了。最终我打破了沉默,说了一句:“我有女朋友你知道吗?”

她惊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笑容:“你骗我吧?不许骗我!”

“是真的,她是我同班同学。”

再次陷入沉默。

(四)

第二天下午,阴天。

“你还在睡觉,Y在教室哭呢!”寝室的同学,那个歌王,把我叫醒。我知道这肯定与昨晚的事有关,飞也似的赶到教室。快毕业了,教室里没人,只有Y孤零零地坐着,两眼红红的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我明知故问。Y甩手就一耳光,打在我脸上:“不要理你!”

这一耳光本来是可以轻易躲开的。我没躲,让它实实在在地抽在自己脸上。

Y一边哭,一边厉声问道:“你昨晚几点回的?”我回答:“11点多。”

“胡说,明明是1点多,你还在骗我。”Y的眼里充满了愤怒。

我不知道几点回的,没手表。那时候没电话,更没微信。但我确信是宿舍刚熄灯不久,因为担心W迟回去不太好,就匆匆告别了。所以绝对没超过午夜,不可能是1点。

我的宿舍里有奸细。没别人,是那个歌王没跑了。他早年向我女友,当时只是同学,表白过,被拒。

我伸手去拉Y的手,被甩开了:“拿开你的脏手!”说完冲出教室。

我一直在女生宿舍门口等Y出来。偶尔有认识的女生看不过去,过来问要不要去帮忙叫一下。

就这样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9点,Y也没出来。我写了个纸条给Y,大概意思就是昨晚什么事也没有,让她不要多想。托人带进女生宿舍。

第二天上午,Y来找我,提出分手。我知道她这是气话。我是她全部的依靠和未来,她不可能想分手。分手了,她的人生就毁了一半。于是不断地解释,请求她的原谅。

多年后才明白,这个世界,没有谁离不开谁这一说。谁离开谁,日子一样过,一样能活出精彩,所有的经历,都是人生的一部分。可惜当时不懂这个道理,传统家庭出来的穷小子,身上背负着极其沉重的责任感,作茧自缚,无法自拔。

就这样,过了一个星期,风波似乎渐渐地淡去。

只是,自己的脑子里,仍然不时会想起音乐会那个晚上。W向老师同学们做鬼脸,扇风,擦汗,在我身边一起听着钢琴曲。

我不断地提醒自己,不要瞎想。抵抗诱惑本身很痛苦。

这几天,不断听到歌王向我透露W的一些信息。W学习成绩好,追她的人很多,一直没男朋友。

转眼到了6月底,Y的工作单位落实了。这天晚上,下着小雨,Y回老家办手续去了,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散步。

夜里十点半,走在没有路灯的小径上,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。

就在这时,黑暗中两个女生走过来。其中一人的声音太熟悉了。

我没迎上去,选择避开,站在路边的树后,等他们过去。他们过去后,我走出来,默默地站在雨中,看着W的背影,怅然若失。

这时W对另一个女生说:“你先走。我还有点事儿。”

她站在那里,我也站在那里,借助着男生宿舍传出来的灯光,看着她的背影。

她转过身,黑暗中问了一句:“是你吗?”

“是我!”

她缓缓走了过来,沉默了一下,轻轻说:“听说她打你了。”

我一惊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马上觉得这样说不妥,连忙否认:“没有,没有。”

W低下头,说声:“对不起!”

“没什么的,你不要多想。”

我偷偷看了一眼W的脸,也恰好赶上她抬起头来看我。目光对视,一股电流急速袭来,心头一颤。那眼神好熟悉,好亲近。

“你等我一下好吗?我马上回来。”说完,W抱着书,转身跑向宿舍。我一个人靠在学校的宣传栏边,在毛毛细雨中看着乌乌的天。

不知为啥,此刻想起了Y。她现在在哪儿呢?和家人在一起,还是在火车上?想着想着,产生了错觉,似乎此时此刻,是在女生宿舍门口等Y。

W来了,换上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穿的那件白色碎花连衣裙,头发也整理了一下。对我说:“我们走走吧。”

这个晚上,没有象音乐会当晚那样聊个没完,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。两个人静静地走着。偶尔说一句,话说到一半,对方已经明白意思了,简单回答后又陷入沉默。

不知不觉过了午夜,我们走到教学楼门口的广场前,四周空无一人,只有稀稀落落的小雨沙沙作响。
 
“你很爱她,是吗?”W打破沉默。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。

没经过考虑,下意识地回答:“是的。”

W双手抱了下肩膀。我问她:“你冷吗?”

她笑了一下:“没事儿,没关系。你走吧,我自己再呆一会儿。”

雨越下越大。

(五)

Y从家乡回到学校。她明显瘦了。她不再和我谈未来,显然是做好分手的准备。我了解她,这种准备对她来说一定是撕心裂肺的。她知道自己竞争不过W,分手是理所当然。

我无法接受和Y分手的现实。她是我第一个女友,关于女人的一切知识都来自她。一年多前,我唯一的一双鞋烂了,雪水从鞋底进入。贫穷让我只能忍受,大冬天的,脚一直泡在雪水里。她注意到后,默默地给我买了一双鞋,偷偷交到我手上。我接受了那双鞋,也接受了那份感情。

Y的家境比我强太多。确定男女朋友后,我每天的伙食大幅度改善,是她出的钱。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年。其后我开始挣钱,数目可观,不需要她资助了。

当时一直觉得,不能见异思迁,不能对不起人家。宁可她负我,我不可负她。

所以不断告诫自己,不要多想,接受现实。昨晚教学楼前的雨中,那是最后的告别。尘封它,不要再去触碰。忘记吧!!

可是,理性控制不了情感。走在校园里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,又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W,希望看到她,那是惊喜;又怕看到她,那是折磨。

晚上和Y分别后,回到了宿舍。发现床上有一本书,一盒磁带,还有些荔枝。

一看磁带就知道是W送来的,那是德彪西的钢琴曲《月光》。书的名字叫《蒋碧微回忆录》。书里还夹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:荔枝吃完后核不要扔,我有用。

我洗漱完毕后,躺在床上,打开那本《蒋碧微回忆录》。这本书讲的是徐悲鸿前妻蒋碧微和一个叫张道藩的故事。张道藩已婚,娶的是一个法国女人,非常贤惠体贴,依附着张道藩生活。张道藩就是她的全部。

书的扉页上,只印着一行字。蒋碧薇写道:“为什么你在爱着她的同时,又爱上了我?”

(六)

还有几天就要毕业了,很多同学已经离校。

那天下午,Y把我叫到教室,Y的父亲也在。那是一位慈祥的老者,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。显然Y已经把要和我分手的事告诉了他。

Y显得很平静,拿出些钱,对我说:“这是你的钱,你拿着。”

自从我开始挣钱,挣来的钱都由Y保管,我只留些零花钱。现在她要把“我的钱”还给我,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。

忽然间,觉得嗓子一阵难受,说了句“我马上回来”,冲了出去,一直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,痛哭失声。

十多分钟后,返回教室。Y在和她父亲说话,看我回来,便开始交代一些事情,包括要我提前打包,好好收拾,别落下东西等等。我意识到,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体会Y那种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了。

最后,Y拿出自己的毕业纪念册,递到我面前,说:“你也给我留个言吧。”

我强忍泪水,用正楷在她的毕业留言册上写下了“永远幸福,永远珍重”几个字。

写完后,Y看着我,脸色苍白,说了句:“那就再见了!”

我说:“不,明天去车站送你。”

(七)

送走了Y,心里空荡荡的。刚刚在车站,因为还有别的同学在,和Y没有拥抱,也没有眼泪。随着列车远去,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。

回到校园里。看着四周张贴着我自己亲笔写的“热烈欢送毕业生”的大字标语,心里更不是滋味。此时此刻,同学们都已离开了学校。4年的朝夕相处,每个同学的音容笑貌都是那么的熟悉,似乎随时都能见到。只是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,也许是永别。

蒋碧薇那本书是W从学校图书馆借的,我得给她送去。晚饭后,去了女生宿舍楼前,托人把W叫下楼来。

原本想书交给她就走的,真见面了,两人谁也不愿意离开。

“书看了吗?”答:“看了。”
“你们的同学好象都离校了,你什么时候走?”
“还没定。你呢?”其实我原计划明后天就走。W的家就在这个城市,也不存在哪天走的问题。
“我们明天考最后一门,然后就放假了。”

沉默了一会儿,W说我们去小山上走走吧。边走边问:“你们宿舍好象要封楼了,你住什么地方啊?”

我随口答道:“先住学校招待所吧。”其实根本没这个打算,本来明后天就要告别这个校园的。此时,又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样的话。

到了小山上,说了会儿话。我知道W明天要考试,就催促她回去。W说没事,不想走。

是啊,哪里想走。那时候交通不便,从我家到这个城市,要经过三轮车、公共汽车、火车、轮渡,需要一整天才能到。那时候也没有电话,甚至居无定所。一次离别,就可能是永别。

我们在小山的一侧坐下,一直说话。谁知这一坐就是一夜。接近凌晨时分,W有些困了。她学习刻苦,成绩很好。最近期末考试,估计也是经常熬夜。

W抱着我的胳膊,头靠在肩膀上,睡着了。我抬起胳膊,把她抱在怀里,让她好好睡。

她睡着,我一直看着她。她真的好美!无法用语言来描述,语言太苍白。白皙的脸上无需粉黛,直而翘的鼻子,棱角分明的嘴唇。

就要分别了,这么喜欢她,如果现在不吻她,将来一定会后悔。看着她,想象亲她的唇,近在咫尺,就是迈不开这一步,过不了心里这个坎。

最后,还是没忍住,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。不知道是把她亲醒了,还是她根本就没睡,伸手搂住我的脖子,开始笨拙地亲吻。我是过来人,她显然还是个生手。

一两分钟后,她把发烫的脸贴在我的胸口,声音有点儿颤抖。她说,我很害怕,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这个漩涡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人,没想到这么弱,这么不堪一击。现在睁眼闭眼全是你。我害怕,真的害怕,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,好害怕。”

我拍拍她,说天亮了,你得回去准备一下,别考砸了。中午我去找你,我们一起吃饭。

和W分别后,我最后一次去了住了4年的宿舍。宿舍已经封楼。传达室的大爷特别允许我进去看一眼。宿舍里一片狼藉,还没打扫。

满怀伤感地再看一眼自己的床铺。忽然发现床下角落处有一个红色的东西。那是一个米老鼠钥匙链,开心笑着的米老鼠抱着一颗大大的红心,一支黄色的箭在红心上穿过。

一个场景浮现在眼前。清晨,学校组织所有学生绕学校围墙跑步。那时候和Y的恋情刚刚开始两三天,对同学们还处在保密阶段。跑步时,班上几个女生从侧面跑过,Y把一个小东西偷偷塞到我的手里。就是这个米老鼠红心钥匙链。

我把那个红心攥在手里,心口一阵一阵剧痛。

(八)

午饭在音乐系附近的小吃一条街上。也许因为昨晚的亲密接触,也许是因为考试结束的轻松,W表现得欢快、俏皮,古怪精灵。

我却很难提起精神。和W这样发展下去,势必要和Y分手,这一点我真的做不到。保护她已经成了习惯,不能让她堕入深渊。

而面前的W,也侵入了内心。

此时,餐厅里放着高胜美的歌《千年等一回》。当时电视剧《新白娘子传奇》正在全国热播,大街小巷,都在播放这首歌。

是谁在耳边,说
爱我永不变
就为这一句话
断肠也无悔

这首歌,W和Y都喜欢。

特别是Y,百听不厌。一起听的时候,我对Y重复了这句,Y当时流泪了,问道:“你知道这句话有多重吗?”

的确,那不是一句戏言。此时此刻,面对这个让人无法割舍的W,曾经的诺言变了吗?

看我一直不说话,W问:你在想她是吗?

我未置可否。W顿了一会儿,笑着说,想她是正常的,你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。

W吃得很少,看我吃完,说我们去琴房吧。音乐系的琴房,因为里面多次闹出绯闻,在学校还挺知名的。

琴房是很多狭小的小房间,里面放着钢琴等乐器。W走进一间,把门反锁,没有开灯。阴郁的天空从不大的窗户映了进来。

进入私密空间,没有拥抱,没有亲密,两人就那么默默地坐着。

她把我拉到身边坐下,打开钢琴盖。先是俏皮地看着我,随手弹了一小段《月光》,一边弹,一边调皮地看着我。

很快转入另一首曲子。后来知道是李斯特的《爱之梦》第三首。

钢琴一开始很柔和,如歌如诉,后面逐渐高亢。可能是因为缺乏练习,也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,高亢部分多次弹错重弹。

几次弹错之后,W把双手重重地击打在琴键上,伏在钢琴上哭了起来。

看她抖动的双肩,伸手过去把她揽在怀里,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。

琴房里太压抑。我说我们去江边走走吧,那里开阔些。

W把我领到一个波堤边的石凳上。她说她少女时代常来这里,一呆就是半天。看着滚滚江水,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和男朋友一起来这里。今天终于实现了。

天开始下小雨,风呼呼地吹,江边空无一人。虽然是6月底,却让人感到明显的寒意。

看W有些冷,我把她抱在怀里。她顺势躺下,仰面看着我,我低头看着她。四目对视时,远处若隐若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随风飘过来:

是谁在耳边,说
爱我永不变
就为这一句话
断肠也无悔
.......

是的,我说过这句话。说过这句话!你没有必要这样一遍一遍地提醒我!

W一直盯着我,慢慢地脸色变得严肃,热切中夹杂着些许畏惧地问道:“你爱我吗?”

那怯生生的声音,柔弱至极,却足以冲垮江边这钢筋混凝土波堤。

雨打在我的身上,打在她的脸上。在我的注视中,雨点落在她的额头,她的脸上,落在她的眼睛上。她还是那么仰面看着我,不眨眼,热切地等待回答。

沉默,一直沉默。沉默中,风声、雨声和江水拍岸声,似乎替我作答了。

两分多钟过去,W突然笑了起来,说了一句,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。起身走到一个台阶处,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,直到江水淹没了她的凉鞋。

我对她说:“风大,危险!”

她又往下走了一个台阶。水淹没了她的脚踝。

我以为她没听见,更大声地提醒:“危险!”

她突然笑了,调皮地转过头,挑衅地说:“我还敢往下走,你信吗?”

说着又往下走了两个台阶,水没过了她的膝盖,她淡绿色的连衣裙也浸在水中。

(九)

在江边呆到傍晚,W说得回去换衣服,晚上去给小姨庆生。小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。

我在学校招待所住下,因为头天一夜没睡,很快睡着了。

睡梦中,得知Y正在蒙难,我努力寻找,怎么找也找不到。问她哥哥,哥哥不理我。最终在一个地方找到了Y,披头散发,面色青暗。

一下子惊醒。

人生的事业和爱情两个主题,对于Y来说,都在一个多月内急转直下。原本大学为了让我留校任教,给她安排在同城的另一所大学。结果因为我毁约,她不得不临时去联系工作单位,最终去了小县城郊区的一个不入流中学。其后不久,她要一辈子相守的男朋友也被夺走了。

保护她已经成了习惯,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炼狱般的痛苦。

问题是,自己真的能放下W吗?怎么忍心,怎么甘心!内心的天枰早已倾斜在W这边。

还是顺从了良心,决定去找Y,明天就去。未来不知会如何,但至少现在能缓冲她的痛苦。

W来了,似乎经过精心打扮。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化妆,抹了口红。头发又变成了音乐会那晚的发型,一部分绾在后面,一部分自然披下。穿了一条红裙子。

招待所是四人合住一个房间。W上来帮我收拾行李,说要换个地方,这里条件太差了。

下楼后,W说她小姨今天开始出差,她昨晚找小姨要了她家钥匙。接下来几天,就住小姨家。W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说,这几天,我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你。

在她小姨家放下行李,我们出去吃饭。饭后去公园划船。船上,我对她说,我明天要走了。

W非常吃惊,她一直憧憬着接下来几天一直在一起,为什么明天要走。

她眼圈红着问,能不走吗?暑假后,你去北京,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。

我说抱歉,我得走。

W呆呆地看着水面的波纹,沉默了好久,叹了口气,问道:几点的轮渡?我去送你。

我无法回答。去轮渡,那是我回家的路线,而我去的是火车站。

看我半天没说话,W脸色变得苍白,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问道:不是轮渡?

那眼神,是深知已有99%的可能性是令她心碎的答案,却依然努力在寻找那1%的希望。

我摇了摇头。W转过身去,背对着我,看着湖面的波纹。过了很久,她说了一句,我还是去送你。

我怎么可能让她去送,态度坚决地说了一句,不要!W也同样坚决地回了一句,我去送!只要你在这里,我一分一秒都不离开你。

(十)

小姨家的房子不大,一居室。晚上,W说不在外面吃了,省点钱。她自己下厨房,做了两三个菜,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红酒。没有红酒杯,就用普通的玻璃杯,给我倒上,她自己也倒了一点。

稍微喝了一点,W已经满脸通红。她说当初我给他们上课的时候,她就注意上了,只是不知道我有女朋友。有一次在食堂拐角处差点撞上,她正想和我搭话,我说了一句对不起,头也没抬就走了。

她说,我打动她的一句话,就是在老外教家时说的“我们北京见。”考中央音乐学院是她的梦想,而我会先她一步去北京。她一直在梦想着我们一起在北京的时光。

W严肃地说,明年我们北京见!看我在笑,她更严肃地说,北京见!

为了增加气氛,W找到两根半截蜡烛头儿,点上后,把灯关了。不知不觉中,蜡烛烧完了,酒瓶也空了。

这里只有一张床,连沙发都没有。看来晚上要同床共枕了。W很美,可以轻易击败如今任何一位当红女星,浑身洋溢着健康的青春气息,高挑丰满。大概是从小学习舞蹈的原因,身体柔软,对年轻男人的吸引是致命的。

但是,绝对绝对不能让它发生,绝对!!

正因为她这么美,有才能,家庭条件好,各方面超越Y,她不用担心未来。美貌和才学可以让她轻易开启另一段恋情,离开我,依然会被人捧在手心。而Y原本憧憬和我游走世界,现在只能在小县城的郊区,可能永无出头之日,郁郁终老。

从能力和资源上,她们俩不成比例。Y需要我的保护,W不需要。

洗漱完毕,找了本书,坐在桌边翻看。临近午夜,W把我拉到床上,年轻男女亲吻抚摸不用详述。

此时,W把自己的睡衣脱了,边脱边说,我妈要知道非打死我不可。

而我想到的,不是她妈要打死她,是她未来的老公。

说到这里,必须像吉川英治写《三国志》时需要不断加注评论一样,我如果不加注释,对时代背景做说明,大部分阅读者可能无法理解其中的情节。

如今,如果还有男人有处女情结,几乎会被视同病态。而在那个时代,正处在改革开放的初期,传统与现代观念碰撞,旧与新的思想交织,处女情结虽然已慢慢地被打破,但依然占主导地位。女人初夜不见红,可能会影响她一生的幸福。

不能让W将来无法向她的老公交代,不能影响她将来的幸福。因为和Y已经发生了一切,不能毁了Y的幸福,我得南下去找她。

虽然有时代背景的注释,相信大家依然也无法理解。就连现在的我,也无法理解。那么多好白菜都被猪拱了,怎么可能等到她结婚的那一天把第一次献给她的老公?你这头猪不拱,别的猪会毫不客气。猪就是猪,脑子里除了白菜,不会想别的。

其实,当晚W也没做好心理准备,她只是在用尽心思,竭尽全力去留住身边这个人。明天他就要南下去找Y了,现在的她,还有什么能做的呢?

第二天早上,火车站里。此次一别,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。W递给我一个信封,说了句不许忘记我!

信封里有两张她的照片,摄影棚里穿着古戏装拍的。照片上的她,比赵雅芝美百倍。

上了火车,W并没有象大多数恋人那样追到车窗边,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在火车上向她挥手。列车缓缓出站,W的身影也越来越小,她下意识地随着列车向前挪动了几步,消失在远方。

(十一)

抵达Y的家,已经是夜里2点。为了不吵醒她的家人,我绕到她家院子后面,轻轻拍打她的窗户。这么点声音,就吵醒了她爸,洪亮的声音喝道:谁啊!

Y也问了一句,谁啊?听见是我的声音,她冲出卧室,穿过客厅,奔出院子,急切地打开了大门,一把将我抱在怀里,哭着说:“你怎么这么狠心啊!”越抱越紧,半天不松手。

Y的父母也被惊醒了。他们显然早知道了一切,但还是很客气。特别是Y的母亲,一直把我当女婿看,看我来了,很高兴,起床忙着给我做饭,尽管我一直强调不饿。

Y照料我睡下,坐在床边,一直拉着手不愿放开,直至我睡着了。

第二天早上,也许是希望我多睡一会儿,没人来打扰我。眼睛一睁,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满脑子都是W。

大街上,那歌声又传了过来:

雨心碎,风流泪~~
梦缠绵,情悠远~~
西湖的水,我的泪
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...

那是W在唱!是的,百年修得同船渡,千年修得共枕眠。这两点,昨天都发生了。这是百年千年修行来的缘分,如何放得下。想着想着,不禁黯然落泪,又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醒来后,发现Y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显然刚哭过。

Y叹了口气说:“你根本就不该来,你也不用管我。我本来打算尽快找个人随便嫁了算了。”

我一声不吭地躺在那里。

“其实能感觉到,你人回到了我身边,心还在她那里。你不用对我有负罪感,大学里谈恋爱毕业就分手的人很多。”

大概是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,Y的妈妈在院子里喊吃饭了。

饭桌上摆着我爱吃的竹笋烧肉,还有蘑菇鸡汤面。Y的爸爸在一边躺椅上抽着烟,Y的妈妈在一边坐下,开始说话。她说,她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,不会耍心眼,也绝不会对不起人。我们家女儿大学毕业,也不怕找不到人家。你既然和她交往,就不能三心二意。

Y的爸爸在一边打断她,让她别说这些。

此时,有人敲院门,是我们系高我们三届的师兄,现在是县城一中的主干英语教师。看到我在,他一愣,很意外。他最近一直在往Y家跑,以为Y与我已经分手,看见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Y父母保持着礼貌,Y很冷淡,一口一声“唐老师”,您请坐,您喝茶。

晚上Y的高中同学闺蜜请吃饭,喊了一桌子的同学,都是我以前见过的。酒桌上大家相互劝酒。Y的闺蜜也是一个大美女,已经是县委办的一名干部了。言语中,意有所指地说着一些我能听懂的话,更在人们起哄下,唱了一段京剧《铡美案》。

饭后,去了KTV。他们同学中,混得最好的一个男生一直很看重我。和我单独说话时,要我顺从自己的内心,认真做决定。他当初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,后来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,选择和现在的妻子结婚。如今痛苦不堪,正在离婚中。

晚上回到Y家,我对Y说自己很久没回家看父母了,明天我想回老家。Y不容辩驳地说:我和你一起去!

(十二)

从Y家启程前往自己的老家。一旦Y在身边,行李行程,什么都不用我管,都会安排得好好的。

从Y家去我家,必须路过大学所在的城市。下了火车,穿过城市,前往轮渡码头。在城市并不繁华的一条小街上,正当两人手牵手走着的时候,迎面撞见了W。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W惊讶全写在脸上,一个趔趄,手扶住路边的电线杆,很快掩饰过去,和Y相互打了个招呼,看都没看我,匆匆离开。

我想回头看她,不能回头。想让Y等我一下,去和W说句话,也没那个勇气。Y一声不吭,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,淡然自若。

W刚刚的眼神,现在想起依然能刺痛人心。我们去的是轮渡码头方向,带着行李。她当然能看出来,我是在带Y回我的老家。

我家在农村,那时候去农村没公交车。到了县城后还要再坐40分钟的三轮车才到。

坐上三轮车后,发生了意外。我们乘坐的三轮车与迎面而来的一辆货车错车不及,撞在一起,三轮车翻覆,倒向一边。三轮车的一个铁条在Y身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口子,非常严重。

送进医院,需要立即输血。我愧疚不已,要医生输我的血,可惜血型对不上。

Y住院一个月,我寸步不离,精心陪护,也陷入了深深的愧疚。她如果不来这个穷乡僻壤,也不需要经历这个灾难。

Y住院期间,家人轮番对我进行轰炸。显然Y私下对W做了不少负面宣传。母亲反应最激烈,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想抛开Y这么好的一个媳妇,去找一个从事“吹拉弹唱”的女子,不走正路,很气愤。在当时农村人的眼里,“吹拉弹唱”的人,要么是唱戏班子的,要么是乞丐,或者是公社文工团的人,都是下九流。我无法解释,解释也是多费口舌。

对于Y这种宣传洗脑感到愤怒,然而看到病床上的她,也觉得无可奈何。她是在不惜一切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,虽然庸俗,却也能理解。

发生了这么多事,对W的思念没有丝毫减轻。想来,和她的关系应该是结束了,大街上迎面撞见那一幕,放在谁身上,也都无法接受。

意外的是,收到了W寄来的一个包裹和一封信。信里在诉说思念的同时,也说了在大街上碰见,感觉眼前一黑,差点摔倒。但是她知道我需要时间。包裹里是一些糕点和巧克力,让我给我的母亲。

母亲知道是她寄来的,一块也没吃。后来家族中有好事者密告Y,Y把糕点拿去分派给小孩子们吃了。

(十三)

1993年9月,我把Y送回她的家,从她家离开,去了北京。

到了北京,满眼、满脑子都是W。乘坐103、104路电车去王府井,电车上北京女孩们的发型,很多都是一部分绾在后面,一部分自然披肩,原来那种发型是当时的时尚。她们像无数W不断在自己面前晃悠。真如那首歌唱的那样,

I see you in the sunlight
I hear your voice everywhere
I'll run to tenderly hold you
But darling you won't be there

I don't want to say goodbye
....

出幻觉了。

努力找W给我的那两张照片,却怎么也找不到了。原先是放在我背包夹缝最隐秘的地方的,怎么会丢呢。

9月底,给W去了一封信,信中很好地控制了自己,没有流露半点情感,只是感谢她寄的糕点巧克力,简单地问她过得怎么样。

10月中旬,Y那边传来消息,她受伤的地方需要再次处理,还要住院。我决定回去看Y一趟。

从北京去Y的家要经过省会转车。在省会的车站广场,见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。

人群中,我看见了W!她目光冷漠,面无表情。一个男子从后面搂着她的腰,在车站广场上走着。那个男子就是当初帮W到我宿舍,喊楼下有人找的那个狂妄公子哥。

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,怕自己是出了幻觉,努力仔细看着他们迎面走过来,确认是她。

他们离我最近的时候只有三米。W目不斜视,眼神空洞,没看见我。我脑子一片空白,张口喊她的名字,张了几次,完全发不出声音。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公子哥揽着W的腰从我身边走过。当时感觉手脚冰凉。

在Y家过几天,返回北京,看见自己桌上有一个信封,是W寄来的。里面有一封非常简短的信,一些照片碎屑,一个荔枝核做的手串。

信中,W简短说了三点。1、Y去了她的宿舍,和她说了很多;2、W给我的那两张照片被剪得粉碎,说是我剪的;3、荔枝核不好雕刻,以为花时间风干后会好些,结果发现内心太软,很容易碎。这个手串就算作最后的纪念吧。

(后记)

在北京,免不了接触一些北京女孩。为了不再受诱惑的纷扰,把自己的路堵死,选择在老家和Y结婚。其后,Y随同我游走世界他国。7年后,拿到了北京户口。经我朋友的介绍,进入500强外企。她自己很努力,在外企做到了高管的位置。结婚10年后离婚。

W没和那个公子哥在一起,努力读书,读完博士后,进入体制内。因为心高气傲,面对骚扰不愿妥协,经常遭受领导打压,还有来自嫉妒心强的办公室女子的伤害。最终被这个社会磨平了棱角,进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状态。之后,各种打击和命运不公袭来,她没有倒下,坚强地活着,一肩担起很多责任,没有表现出半点软弱,也从未向我求助。

2003年,我和W在北京凯宾斯基饭店见过一面。看着池子里的水,W说分别这些年,再也找不到当年那春风拂水的感觉了。我问她如果我和Y离婚了,你觉得怎么样?她回答说我会杀了你。

我们一起去了燕莎。在Ports宝姿专卖店,有一条红裙子,与她和我在一起时穿的那条一模一样。我买下来,她换上后就没有再换下来,穿着那条红裙子,和我挥手告别,消失在夕阳里。

 

(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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